大魔术师（短完）
*1w字短篇，坤音family＆果然family粮食向，cp自由心证
*不上升真人
*祝阅读愉快
>现在。画作丢失第73小时。
>中环。警政大楼。晚6:30。
“我很饿，”王琳凯郑重宣布道，“我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我要死了。”
他面前摊开着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笔记本的主人就坐在他正对面。
“放心，你不会死的——至少在查清楚这件事之前。”笔记本的主人说道，并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又闭上眼捏了捏鼻梁。
王琳凯庆幸他不是这个逼仄审讯室里唯一一个感到疲惫的人。
“现在，让我们再来确认一下你的供词。三天前你用假身份混进了私人聚会，然后掉包了展示中的《玩纸牌者》。一天前，在你准备将画转手卖给一个私人收藏家时，被收到线报的警方当场抓获。”笔记本的主人说。
王琳凯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你怎么说吧，反正这不是我的供词。”
笔记本的主人似乎更加疲惫了，他直接忽视了王琳凯的回答：“那么问题只剩最后一个，整件事不可能是你一个人计划的，你的同伙在哪？”
“我哪有什么同伙，压根就没这回事儿啊。”
“王琳凯，你知不知道你面临的是什么指控？”
王琳凯笑了，他抽气的声音夸张得过分，连带着手腕上的铁链都跟着哗啦作响。
“可是我确实啥都没干啊。”他的圆眼闪烁着无辜与天真，比一只奶狗还不具备攻击力，“你说的那些我全都不知道。”
>五天前。距画作丢失还有59小时。
>中环。兰桂坊。早7:00。
“这票咱必须得干啊兄弟们！”
“你小点儿声。”
周彦辰借着吧台昏暗的灯光翻过一页杂志，王琳凯则兴致勃勃地把脸强行塞到周彦辰和杂志之间。
“我都打听好了，岳大少前几天刚从英国回来，准备正式宣布接管岳家在香港的生意——大场面嗬！”
话音未落，周彦辰将杂志一合，险些将王琳凯的小脑瓜一并给拍进去。
“有什么好东西？”
“是咱们找了好久的那幅画。”
周彦辰在镜片后眯起双眼。
“说吧，你需要我准备什么。”
“假ID，几套好衣服，一辆跑车，一所豪宅——一定要带喷泉的那种，气派！哦对最好再找几个秘书，盘靓条顺的，还有还有——”
“懂了，老规矩，不学无术二世子豪华套餐。还有别的没？”
王琳凯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
“有。还要一个周锐。”
>现在。画作丢失第73小时。
>中环。警政大楼。晚6:45。
“辛苦了。”
“谢谢，你也辛苦。”
朱星杰接过李振洋递来的咖啡，也许是刚刚接好的，纸杯底部有点儿烫手。
他们一起看向单向玻璃另一头的王琳凯。
“怎么说？”李振洋问。
“还是那一套呗，什么事儿都不知道，一点儿也问不出来。”朱星杰把黑色笔记本放到一旁，习惯性捏捏鼻梁。
“他放屁。”李振洋笑着骂了一句，“人赃俱获，连人带画当场给按个正着儿，他倒是还能狡辩。”
随着时间流逝，夜晚逐渐被霓虹点亮，朱星杰看了一眼窗外，车辆川流不息，像整个香港流动的血液。
“李sir！那幅画的鉴定结果出来了！”冒冒失失的小警员推门而入，在看见李振洋身边的朱星杰后露出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
“这是九龙那边派来协助调查的警官。”李振洋扶着朱星杰的肩膀往前带了一下，“《玩纸牌者》的鉴定结果出来了？”
小警员面色如土，颤巍巍把薄薄一张纸递到李振洋面前。
“李……李sir，那幅画是……是赝品！”
“什么？”
“那副《玩纸牌者》是复制品，不是真迹。”
“凎。你快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三号审讯室的凡——卜警官，快去！”
小警员匆匆跑远，李振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赝品？赝品——这帮崽子费了这么大劲就为了搞一幅赝品，鬼才相信。”
朱星杰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探究似的看向被铐在审讯室里的王琳凯。
“是周锐。”半晌，朱星杰忽然开口。
“啊？”李振洋一头雾水。
“叫你手底下的兵去查一下这个人，周锐。他曾是圈子里很有名的‘复刻师’，一年前人间蒸发，音信全无，当时有传言说他去了大陆。”
“你觉得这件事和他有关？”
“不是觉得。”朱星杰盯着王琳凯的手腕，那截细瘦的腕骨被手铐磨出了一道瘀痕，但王琳凯全然不觉似的，依旧用手指轻快地敲击着桌面。“我知道这件事一定和他有关。”
李振洋编辑了条寻人短信，在私人分组里按下群发。“听语气你和这个周锐似乎认识？”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发问，可细长的眼睛却防备地盯着这个三小时前空降到警政大楼的陌生警官。
“岂止是认识，老相识了。”朱星杰一扬手，把纸杯抛进墙角的垃圾桶。“中环的咖啡比我们九龙的好喝太多。”他仿佛没看到李振洋不信任的目光，对着李振洋调笑道。
>现在。画作丢失第73小时。
>中环。警政大楼。晚6:47。
“……赝品？”
卜凡不可置信地看着鉴定报告上的字，他甚至还把那张纸的背面也看了一遍，期望这样一来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他蹙起眉头看向审讯室内，屋子里的少年对着他的方向笑着摆了摆手。虽然知道里面的人是不可能通过单向玻璃看到外面的情况，但卜凡就是觉得那个少年在盯着自己。
像猎人锁定猎物一样，牢牢地盯着自己。
“卜sir，黄爷的车已经在楼下等了好久了，您看咱是不是把太子——呃，黄小少爷给放了？既然那画是假的，咱手头可就没证据了啊……”
“等等。”卜凡在狭窄的空地来回踱步，“再等等，这件事不太对。如果黄明昊高价从王琳凯手里买的画是赝品——那就是王琳凯骗了黄明昊，让黄明昊以为那幅画是真的。小鬼头想要两头赚，那真品去哪儿了？真品一定还在王琳凯手上——我洋哥那边什么情况？”
小警官扁了扁嘴：“李sir那边进展好像也不太顺利。”
卜凡深吸一口气，重新走进审讯室。
他决定虚张声势赌一把，如果能借这个由头挑拨黄明昊与王琳凯的关系，说不定事情还会有转机。
“黄少爷，你知不知道私自贩卖文物是什么罪？”卜凡在黄明昊对面坐下。
黄明昊长久地盯着卜凡的脸，忽然，他笑了。
“卜警官，你靠近些，我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
卜凡瞥了一眼墙角的监控摄像头，稍稍把身体前倾了一点。
“说吧。”
黄明昊咬字清晰地悄声说：“其实，那幅画是假的。”
>四天前。距画作丢失还有40小时。
>中环。兰桂坊。凌晨2:00。
“酷的bro！没想到还真让你搞定了！”王琳凯拍了拍周彦辰的肩膀，假证件被他攥在手里像纸牌一样码开。
“鬼哥，辰哥，我发现这个岳明辉还真不是一般人物。”一旁的张晏恺说道，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稚气未脱的脸庞被极速跑过的代码映得忽明忽暗。“资料显示他在出国前曾经有三个好朋友，在他留学期间，两个好友去了警校，还剩一个年纪最小的去做了明星，拍电影。”
王琳凯眨巴眨巴眼睛：“嚯，这安排厉害啊！人脉一下子扩了三个圈，厉害厉害。”
周彦辰则比较关心那两个去念警校的男人。
“一个叫卜凡，一个叫李振洋，在校成绩优异，工作后更是一路平步青云，直升总警司。”张晏恺对着电脑屏幕说道。
“啧，这个岳少爷姓警的朋友也太多了吧，不好搞啊。”王琳凯把那叠假证件向天空抛去，纷纷扬扬落下的却不再是纸片，而是鲜红的玫瑰花瓣。
“就是不知道我们的几位阿 sir喜不喜欢看魔术表演喽。”
>现在。画作丢失第74小时。
>中环。警政大楼。晚7:30。
李振洋和卜凡在走廊碰头。
他俩一个在自动贩卖机里选了瓶红茶，另一个则点了罐冰咖啡。
“怎么样？”李振洋半个肩膀靠在墙上问卜凡，“我刚刚在楼下看见黄爷的车全都离开了，你把太子给放了？”
“放了，哪儿能不放啊。”卜凡仰头灌进去半罐咖啡，冰凉的液体也不能缓解他的烦躁，“那小子是谁啊，黑白俩道上谁见着不得喊他一声‘太子爷’，就连咱们大sir见着也是得弯腰问好的。我多大面子，也敢把他给扣下。”
李振洋拍拍卜凡的肩膀：“得喽，咱们这种小警察做好本职工作就好。”
卜凡把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叹气道：“黄明昊说他知道那幅画是假的。这回咱们连关着王琳凯的理由都没有了。”
李振洋按着卜凡肩膀的手逐渐收紧。
“不，我们必须有。画一定还在那小鬼头手里。”
卜凡皱了皱眉：“洋哥……”
“别忘了那幅画里有岳家在香港的所有账。”李振洋压低声音道，“想要我们四个继续过风平浪静的好日子，就一定要找回那幅画。”
>三天前。距画作丢失还有2小时。
>九龙。岳宅。下午4:30。
“先生，您这边请。”
王琳凯随手把车钥匙丢给门童，顺便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这架势，这派头，这三层香槟塔，真不愧是有钱人——
“岳叔！岳叔我来了！”没等王琳凯感慨完毕，一个少年先大声嚷嚷着蹭着他的肩膀跑了过去，王琳凯险些被撞了个趔趄，而那少年边跑边回头，冲他毫无歉意地做了个鬼脸。
纵然王琳凯没有追星的爱好，也能轻易认出这个少年是最近正大红大紫的演员李英超。
哦，李英超。
王琳凯活动了一下十指，他想他已经为今夜的魔术表演挑选好了绝佳观众。
“兔子盒的原理就是这样，你以为它消失了，其实它一直就在你眼前——”王琳凯把匣子关上又打开，雪白的一小团绒球重新出现在里面。
“哇！鬼哥你超厉害！能不能把兔子送我！”
“拿去呗。”
同龄人之间的友谊总是发展得格外迅速，不过几个小时，王琳凯已经开始和李英超称兄道弟。
“我要把这兔子送我岳叔，你看他俩长得多像！”
“……你是真不怕挨揍。对了，我听说你岳叔有一幅画，两个人玩纸牌的，你知道挂哪儿了吗？”
“知道啊，你问这个干嘛？”
“我能干嘛，想看看呗。”
李英超确实对岳宅相当熟悉，他领着王琳凯转了几个弯，避开了喧闹的人群，走到一间紧闭的大门前。
“画就在屋里，你看一眼可以，可不许碰。”李英超怀抱兔子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王琳凯挥挥手，在他的手握上门把的瞬间，李英超忽然从后面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了他的手上。
“鬼哥，作为报答，你教我变魔术吧。”
王琳凯咧开嘴笑了：“我有一个哥哥，魔术变得特棒，我都是跟他学的，改天让他亲自教你。”
>现在。画作丢失第75小时。
>中环。警政大楼。晚8:00。
“李sir，办公室里有人找。”
“告诉他我没空。”
“可……”
“我说，我没空。”
“那个人说，他叫周锐。”
周锐和李振洋想象中不太一样。他看起来既不像落魄潦倒的艺术家，也不像不修边幅的文艺爱好者。相反，他很年轻，干净漂亮得可以直接去影棚拍杂志。
“听说你在找我？”这是周锐对李振洋说的第一句话。李振洋低头看了看手腕，距离他私下发出寻人消息也不过才一个多小时。
这太不合理了。
李振洋把一张照片推到周锐面前。
那是王琳凯身上《玩纸牌者》的复制品。
“这是我画的。”周锐只粗略地扫了一眼照片就将它重新推回给李振洋。
“你不再仔细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我前几天刚刚拿那副画作了临摹练习，然后我的画室遭了贼，连带着这幅临摹和其余几幅画一并被偷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没看过真品，还能临摹得这么惟妙惟肖，我挺佩服的。”
周锐拨弄了一下头发，饶有兴趣地望着李振洋。李振洋注意到他的眼角有一颗泪痣。
“朱星杰给我发信息让我过来我这才来的，他人呢？”
李振洋眯起眼：“哦？朱星杰给你发信息？”
没等周锐回答，朱星杰先出现在李振洋身后。他的手里拎着几杯外带饮料和两份宵夜，显然是刚刚才从外面回到办公室。
“好久不见，周锐。”朱星杰笑笑，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杯港式鸳鸯放到周锐面前。
“是啊，好久不见。警官。”周锐回应道。
>两天前。画作丢失第15小时。
>九龙。岳宅。早上8:30。
“洋洋，你听我说，你们一定要把画找回来——不，画倒是其次，那个画布背面夹层里有……我……哎。”岳明辉揉了揉脸颊，把听筒换到另一边耳朵，“对，指甲盖儿那么个大小，对，是个芯片。这事儿太大，拜托了洋洋。”
岳明辉长吁一口气挂断电话，李英超坐在房间的另一头，眼睛和他怀抱里的那只兔子一样红。
“岳叔，我是不是闯大祸了。”
“嗐，保安都没看出来那人不对劲，你比保安还厉害呐？那坏人能在脸上写俩字‘坏人’吗？”岳明辉用手掌胡乱抹了两把李英超的脸颊，“哎哟喂，不哭啦超儿，可把你岳叔心都哭碎了。”
“我记得那个人的样子。”李英超抽抽嗒嗒。
“那好啊，一会儿我打电话让警局派个画师来——”
“他还在这屋里变了个魔术。”
“啊？魔术？”
“就在那副画前面，他用纸牌变出了好多着火的玫瑰花瓣……”
“好，我知道了。一会儿岳叔带你出去吃饭啊，快去洗把脸，乖。”
岳明辉打发李英超离开房间，与此同时，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岳明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卜凡的私人手机号。
“老岳，警署这边刚刚接到匿名消息，说是道上那位‘太子爷’两天后在九龙嘉里酒店有场秘密交易，交易的内容就是你丢的那副画——现在怎么办？”
岳明辉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时机有些太巧合了，但如果是黄明昊也不是不可能。黄家想和岳家合作也不是一两天了，之前我们还有立场拒绝，但如果岳家的账本最后真的落到黄明昊手里——凡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懂了。两天后我会带人去嘉里酒店。”
岳明辉看着墙上空荡荡的画框叹气。
“魔术？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唉。”
>现在。画作丢失第75小时。
>中环。警政大楼。晚8:30。
送走了周锐，朱星杰说要去天台抽烟，李振洋说一起。
两个人看着脚下霓虹闪烁的街道沉默了一会儿，李振洋先开口：“你和那个周锐怎么回事儿？”
朱星杰似乎早就料到这一问。
“我们是高中同学，哦，还有另外一个，叫周彦辰，我们仨关系一直很好。后来高中毕业我去念了警校，周锐去学了美术，彦辰开了家酒吧，就在兰桂坊那儿，没事儿客串一下驻唱歌手。我们就这样分道扬镳了。”
木子洋吐出一口烟：“没这么简单吧。”
朱星杰在烟雾后笑了一下：“这世界上什么事儿都不简单。”
又是一段沉默后，木子洋把脸埋在手臂里自嘲地笑了。
“做警察真是累，忙活一大顿，半个人都没抓到，也不知道图什么。”
“你喜欢看魔术吗？”朱星杰忽然问李振洋，“其实魔术的本质就是偷走你的注意力，你以为自己注意到的是全部，其实是你自己骗了自己。”
李振洋慢慢看向朱星杰，可朱星杰只看着大楼外深渊一般的霓虹。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再去看看王琳凯身上的那副画，你说得对，他们这样费尽心思，不可能是为了一幅赝品——是什么偷走了你的注意力，李警官？”
回答他的是李振洋风一样跑下楼的背影。
李振洋在奔跑中拨通卜凡的电话。
“凡子！不能让王琳凯带着那副赝品离开警署！什么？他已经走了？拦住他！快拦住他！芯片藏在那副赝品里！不在真品里！快把王琳凯追回来！”
>现在。画作丢失第77小时。
>中环。警政大楼。晚10:00。
王琳凯再一次坐进审讯室。
“靠北，你们警察都不休息的吗，我刚买的热狗还没放到嘴里，又是一大群警察把我扑到地上。”他指了指自己脸颊的一块擦伤，“痛死了！”
李振洋不为所动，他起身脱掉外套，把警服盖到一旁的监控仪上，然后又关闭了审讯室的录音设备。
“你这个小鬼，确实很聪明。”李振洋坐在桌边对王琳凯开口。“你和你的同伙打从一开始就没在意过什么真品赝品，你们只想要把岳家的账目卖给黄家，在警察都在忙着寻找那副画真迹的下落时，你们却把芯片藏在赝品里进行交易——这样即使被抓到，也不能定你们的罪。”
王琳凯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李振洋。
“老岳更是吃了个哑巴亏，他即使是报了警也只能说我家的画被偷了。毕竟我们大家都知道，芯片里存着的东西不适合摆上台面。”
“哦，然后呢？”王琳凯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小学生一样发问，“所以你到底要怎么定我的罪？”
“你别急啊，”李振洋哼笑一声，“我还没讲完呢。你们找周锐伪造了一幅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仿品，只可惜你和黄明昊的交易被警方打断了——你甚至没来得及把夹带芯片的赝品交到黄明昊手上，就被警察按了个正着。那么就有另一个问题了，老岳家的真迹不见了，你手里的又是一幅仿品，真正的《玩纸牌者》哪儿去了？”
王琳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盯着李振洋，等待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是负责抛头露面的那个，所以除了周锐，你还有至少一个同伙负责转移那幅画的真迹。很巧的是我的新调来的同事是周锐的老同学，他提到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叫周彦辰的朋友，于是我叫手底下人查了一下，你猜怎么着，他今晚午夜的航班飞里约，你猜如果我的人在海关把他扣下，会不会刚好在他的包里发现一幅《玩纸牌者》？”
“别……”王琳凯的手指攀上李振洋的衣袖，“你们别抓他。”
李振洋指了指被盖住的摄像头。
“现在，该到你奇迹般变出芯片还给我的时候了，魔术师。”
>现在。画作丢失第79小时。
>中环。警政大楼。晚11:20。
“下次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搞丢，爸爸可不帮忙了啊。”李振洋把芯片交还到岳明辉手中，“困死了，赶紧回家睡个好觉。”
岳明辉把芯片仔细放进衬衣口袋里：“这次保证不能弄丢了。哎对了洋洋，我那画儿——”
“画画画，要不是你那破画我和凡子至于加班到现在吗！开你的车吧！”
岳明辉好脾气地笑笑：“得嘞，再等等凡子，我把你俩一道捎回去。”
卜凡拉开车门的时候李振洋已经在后座睡了一小觉，他模模糊糊睁开眼，正看见卜凡猫着腰坐进副驾。
“咋这么晚才来？”李振洋问卜凡。
“处理了一下后续。王琳凯这下少说得关个小半年，海关那边也派人去拦着了，暂时还没动静。哦，对了，我还听到个有意思的事，自从那幅画被偷的消息流了出去，黑市上出现了好多据称的‘真迹’，至少卖这个数。”卜凡伸出四根手指比了一下。
岳明辉发动汽车，黑色的吉普缓缓驶入街道的车流中去。
“说起来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超儿说偷画的那人变了个魔术，我这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你们知道那个‘大魔术师’的传闻吗？”岳明辉问。
卜凡略一思考：“好像听过，我记得是港岛的一个人——还是一个团伙来着？”
李振洋闭着眼睛嗤笑：“就那几个毛孩子的掉包水平，还魔术师，别逗我乐了。”
岳明辉笑着摇摇头，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卜凡替岳明辉把手机连上车内蓝牙，按下接听键。
“您好，这里岳明辉。”岳明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怎么了，超儿？”
“岳叔，”李英超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车内，“岳叔，那幅画——那幅画它没有丢。”
“啊？哪幅画，超儿？”
“《玩纸牌者》，它一直都挂在墙上，只不过我们都没有看到，我随便按了按，我也不知道，我——”
李英超话音未落，卜凡和李振洋的手机也同时响起。
“好，在机场拦下周彦辰了。什么？什么叫他的行李箱全部都是空的？”
>两天前。距画作丢失还有12小时。
>九龙。岳宅。早上6:30。
“您好，我们是来检修水管的，请问是这里打电话报修了吗？”
“是，麻烦你们看一下二楼浴室吧，有些漏水。哦对了，我们家大少爷不喜欢别人碰他东西，你们除了浴室，哪个房间也不要去。”
“放心，我们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王琳凯压低了橙色的帽檐，尽量让自己笑得不那么明显。
他当然早就知道岳明辉把《玩纸牌者》放在哪儿。开玩笑，他们的弟弟可是张晏恺，这世界上还没有天才弟弟黑不进去的监控摄像头。
王琳凯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下那幅画。
“啧啧啧，这破画到底好哪儿了？锐姐，你能看出来不？”
周锐根本没空搭理王琳凯。他把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显示屏小心贴在那幅名画的表面。
“哎哎哎，你这玩意靠谱不？”
“爱用不用。”
周锐敲了敲画框的边角，显示屏的画面变成了壁纸的花纹，完美掩盖了它背后的油画。
“行啊！锐姐！你牛！”王琳凯啧啧赞叹，周锐最后检查了一下，确保显示屏不会伤到背后的油画。
“这个原理就像兔子盒，你以为它消失了，其实它一直就在你眼前。Boom！surprise。”
房间里的第三个人在他们身后说道。他同样也穿着水管工橘色的衣服，帽檐遮挡住了他下垂的眼尾，这挡不住他微笑时下齿两颗倒生的犬牙。
“你们猜，他们会在眼皮子底下找这幅画多久？”
>现在。画作找回后第1小时。
>中环。警政大楼。晚11:40。
“王琳凯！”
“哎！我在这儿呢这儿呢！”
这个时间大楼内的电梯已经开始停用维修，李振洋和卜凡一路跑上二十四楼，看到的是王琳凯坐在走廊长凳上对着他们两个兴高采烈地招手。
“你现在，不应该被，关着吗。”卜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一手撑着墙，一手擦了擦下巴上的汗。
“你永远不能关住一个魔术师。”王琳凯得意地晃晃他细瘦的手腕，“我其实还挺喜欢你们两个的，所以我想我应该亲自和你俩告个别。”
卜凡想要冲上去，李振洋拦住了他。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你们的每一步计划都能提前一步，好像是专门来耍我们——”李振洋话说一半停住了。“九龙根本没有派外援给我们对不对，根本就没有什么来协助调查的狗屁警察——”
“一个好的魔术师不只是会转移观众的注意力，他更要懂得如何一点点把暗示灌输给观众，比如去调查周锐，比如我有一个叫周彦辰的朋友，再比如，其实他们从头到尾想要的都只是芯片，而不是什么名画。哦对了，魔术师们一般习惯在表演开始前几天就着手做准备，我记得你们是不是接到过一个提供小鬼和黄明昊交易地点的匿名电话来着？也是我打的，不客气。”朱星杰从走廊的拐角处走来，他已经换下了警服，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不过我没骗你，中环的咖啡确实要比九龙的好喝太多。”
“所以芯片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李振洋斩钉截铁道，“你设计让警察打断了王琳凯和黄明昊的交易，其实是让我们救王琳凯。”
朱星杰笑弯了双眼：“我就说你比警署里所有人都聪明。Justin那孩子以为芯片是真的，所以他会在警署的询问中全力为小鬼开脱。”说到这，他看了看卜凡：“咋样，哥没说错吧？”
王琳凯在一旁咬着手指头笑。
“只要你能把真正的芯片还给我们，我们可以当这整件事都没有发生过。”李振洋一步一步走向朱星杰和王琳凯二人，他的上身微侧，手摸上后腰别枪的位置，“我只要芯片。”
“你知道一场魔术最佳的谢幕方式是什么吗？”朱星杰一手拉过王琳凯，随着李振洋的逼近缓缓后退，他的皮肤在黑暗中显得过分苍白，像是蝴蝶翅膀落下的荧光的磷粉，“是首尾呼应，和出其不意。”他和王琳凯已经退至窗边，随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地，他们俩的身体也向后倒去，霎时被吞没在猎猎夜风中。
李振洋和卜凡飞扑到窗边，只看到二十四层的高楼下深渊一样沉寂的黑暗。
“出其不意和......首尾呼应......”李振洋想到了什么似的，拔腿跑到那间他和朱星杰共处过的审讯室，在墙角的垃圾桶里翻出一个装咖啡的纸杯。
纸杯底部用透明胶粘着一个指甲大小的芯片，以及一个潦草简陋的笑脸，旁边用一行小字写着——
“大魔术师往往会在故事一开始就埋好结局的种子。”
李振洋骂了一句，又看着那行奇丑无比的字笑了出来。
>现在。画作找回后第10小时。
>九龙。岳宅。早8:00。
“我还是没听明白，那他们这一顿折腾到底图啥呀，账目还在我们手里，连画都在墙上挂着呢。”李英超仰着脑袋盯着墙上那幅《玩纸牌者》，他的三个哥哥则睡眼惺忪地在他身后吃着早餐。
“就是折腾呗，人活一世，贵在折腾。”岳明辉切好一块红肠放进李英超碗里，“儿子，快来吃饭了，牛奶要凉了。”
李英超闷闷不乐地走过来埋头吃饭。
岳明辉看他这模样就觉得好笑，伸手捋了两把小孩的头发：“你是不知道这幅画值多少钱？”
李英超点点头：“很多很多钱。”
“这样一幅画能卖几次？”
“一次啊。”
“那如果说，整个香港都知道一幅很贵很贵的画被人偷了，在闹得全城沸沸扬汤之后，那副画转了一大圈之后又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它主人手里，你信吗？”
“那我肯定不信啊!我得想啊，还回来的这幅就一定是真的吗？是不是真的画早就已经被别人掉包走了呢？那帮人费这么大力气偷的画怎么可能就这样还回来？”
“对，就是这个道理。”岳明辉弹了一下李英超的脑门，“昨天凡子说，现在黑市已经有人说我这幅画是假的，真迹其实在他们手里。现在你懂了吗？”
李英超捂着泛红的额头恍然大悟：“岳叔！还是他们有经济头脑啊！我不当明星了，我也想去卖画！”
“你敢，我就打断你的腿。”李振洋总结性发言。
>现在。画作找回后第14小时。
>中环。兰桂坊。午12:00。
“我们黄小少爷派我来接您去吃饭，请您务必赏光。”
“啊？不了不了，我这——我答应了带弟弟们出去吃顿好的，对不住对不住哈。”
朱星杰身穿背心裤衩，对着自家门前西装革履的男人歉意地点了点头，不由分说地关上了门。
“朱星杰你这一票算得可以啊，这下连太子爷都要请你吃饭，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你有朝一日嫁入豪门了？”酒吧还未开张，周锐半躺在沙发里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打趣朱星杰。
朱星杰摆了摆手，踩着拖鞋去吧台后面给自己倒了杯冰水：“饶了我吧哥哥。如果他到时候发现其实小鬼准备交给他的芯片根本就是假的，你恐怕就要去后山替我收尸了。”
“怕什么呢，岳家冲着这次的事儿也得卖你个人情，你要是把他家账本直接给了什么别的小警察，这香港怕是打今儿起就要变天了。”周锐又换了个姿势坐在沙发上。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画儿你做好了？”
“做了三张，不能做太多。不过见过真迹之后再摹就是不一样，我保证就算专家也不见得能靠眼睛分辨出真伪——当然，也不能完全一样，我留了自己的标记。”
朱星杰听了这话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嘶——我说，你没和王琳凯背着我偷偷搞什么幺蛾子吧？”
周锐粲然一笑：“嘿，哪儿能啊。哦，对了，咱们自己也留了一张，王琳凯说是送你的，那张你可千万不能卖啊！”
>现在。画作找回后第4300小时。
>九龙。岳宅。早8:00。
距上次的事情结束后已经过去了小半年，李振洋又一次走到《玩纸牌者》的下面，第一次想停下脚步仔细看看这幅画。
他对这类艺术品一直没什么兴趣，但是岳明辉很喜欢，于是他也觉得不讨厌。
李振洋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看到右侧手拿纸牌的人眼角下有一个极小的黑点。
是脏了吧。
也或者说不定原来就有呢。
李振洋往前走了两步，脑中莫名浮现了一个眼角有泪痣的漂亮男人。
>距画作丢失还有30秒。
>九龙。岳宅。晚6:03分。
纸牌上升，在空中燃烧，落下时变成了红色的玫瑰花瓣。
王琳凯得意地看着眼前小明星全部注意力都被魔术吸引了过去。这魔术变得当然好了，杰哥最喜欢的呢。
至于这幅画——
小魔术师从袖筒里偷偷拿出一幅卷好的画。
这幅画也是杰哥喜欢的。
嘿，那当然要一起带走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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